“在抽离和不抽离之间玩”
很多观众认识导演许鞍华，也许是因为从1994年的电影《女人四十》开始，30年来，《姨妈的后现代生活》、《天水围的日与夜》、《桃姐》等影片让她名声大噪，由于拍摄的几乎都是文艺题材，许鞍华几乎可以跟文艺片画上等号。
由许鞍华导演、李樯编剧，汤唯、冯绍峰主演的新片《黄金时代》将于10月1日全国公映。香港书展期间，许鞍华对话香港中文大学教授邝可怡和香港影评人朗天，一同讨论“萧红，黄金时代”。“我们（重点）在最落俗套的地方，就会变成不落俗套了……我们在抽离和不抽离之间玩，但是我们玩的方式，不见得其他人会接受。”对于众人期待电影如何诠释萧红这个民国时期的女作家，许鞍华的答案让人一愣之余，也会让人进入沉思。
对话过程中，许鞍华一直在记录某些话语。
用她的语气，说她的一生
1911年6月2日出生于黑龙江省呼兰城区一封建地主家庭的萧红，8岁丧母，自小面对的是父亲的冷漠无情，幼年时一直和祖父生活。她一生都在漂泊、流浪，最后31岁在香港寂寞地离开人间，留给世人的是曾引起巨大轰动和强烈反响的多部作品。
如此浓缩、精彩的人生，如何不落俗套地去诠释、演绎？“我们在最落俗套的地方，就会变成不落俗套了。”许鞍华说，她的生平已经非常传奇，我们不会特别去找耸人听闻的事情、再挖一些秘密。“一开始创作方向是李樯定的，他看了很多萧红传记和书，觉得没有新的东西，他说我觉得新的东西就是不用新的东西，但用一个很特别的方法来讲故事，用萧红自己的作品。”
萧红把身边的人都描写进书里，于是她的传记就在她的小说里面，有很多内容就是直接写她和萧军的。所以许鞍华说拍电影时尽量用萧红的语言来讲述她的人生，就像萧红在那讲述，但其实又是拍萧红的小说。叙事方式很特别，让许鞍华觉得很兴奋，“除了萧红、萧军和端木蕻良，其他人都面对镜头叙事，所以（镜头）一边出一边进。就像片中萧红自己说：我1911年出生于黑龙江哈尔滨市呼兰县，1942年在香港红十字医院病逝。她告诉大家她死掉了，这种叙述方式不是很特别吗？这会让大家愣一下。这是使用电影里实际的东西和不实际的东西，在抽离和不抽离之间玩。但是我们玩的方式，不见得其他人会接受”。
许鞍华在香港书展对话中
用她的作品，聊她的故事
被誉为“30年代文学洛神”民国女作家萧红，被认为是当年中国东北作家群中最具艺术才情的作家。然而长期以来的评论或很多回忆文章，大家关心萧红的生平、人生、爱情远胜于她的作品。
“很多人问我们为什么要拍萧红，其实她的历史在很多时候都能与现在的人相比较，值得我们去深思。当我们将一段历史拎出来说，主要是拿来当镜子来对照我们现在的生活。”许鞍华说，萧红是一个天才，她写的作品即便不知道是写谁的，是男是女，你都觉得是很好的作品。但在40年前看《呼兰河传》，许鞍华完全看不明白，“为什么是没有主角的，没有戏的，叙述的一段段，开始是写一条坑渠，转而又说家里的佣人，再说跳大神等”，如今明白了那是很现代化的写作方式。除此，许鞍华还发现，萧红写了很多人生里的边边角角，大家不敢承认的感受，不想为人知的经验，比如羞耻，“她会很平等地将这些很边缘的感受，光明正大地写出来，让大家非常感同身受，扩充了你的生活经验，这些都是最好的作家才能给予的”。
“有些人无论生平有多少曲折离奇，也不能让他的作品好起来，你不会因为她有很多男朋友去看她的书，但萧红的作品证实了她的存在价值。”电影拍完后，许鞍华希望大家开放性地去思考，作家萧红有着这样的生活经历，有这样的作品，“拍完这部戏，对我的开放性都是很大的，就是我开始有兴趣看鲁迅的书了”。
邝可怡（左）、许鞍华和朗天（右）
用她的爱情，谈她的命运
萧红大部分的传记的重点，都是她和男人的故事：被家庭安排的婚姻之下认识汪恩甲，令她怀孕然后又抛弃了她的男人；因为文学认识，她和萧军的爱情是最激烈的，包括暴力，同样萧军对她在写作上的刺激是最大的，也是令她怀孕最后以分手告终；第三个是端木蕻良，他将带她到香港，最后却让她有一个悲惨结局；1941年爆发太平洋战争以后的10月8日到1942年1月22日之间，最后的44日，陪伴她最后日子的不是前面的3个男性，而是只见过两次面的男性骆宾基。
许鞍华说，萧红一般的拍法应该是“萧红与她的男人们”，从汪恩甲、萧军、端木蕻良再到骆宾基，她跟不同的男人就是她不同的阶段。当时除了国难之外，还有一个女性的命运，看萧红的生平，你会了解到她是一直被压迫的，一路从北逃到南，香港成为她最后一个避难所。萧红一直在追求自由追求温暖和爱，但一个人在追求温暖和爱时，她是没有温暖和爱的，所以她一路不停地逃，她的创作是为了对抗压迫或者是应对压迫的一种手法。
在许鞍华看来，萧红是死得其所，无论是逃难、谈恋爱、生孩子，她一路都没有停止过写作，其实她成就挺大的，“虽然她一路逃难、生孩子、生病，但相比同时期的作家而言，她所处的可能就是她的黄金时代了”。
来源： 深圳都市报记者 作者：梁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