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匠与电影之神
一向被我们称为电影大师或巨匠的小津安二郎，在日本被冠上的尊称往往是“名匠”（大师在日文里则是高僧的意思）。原来松竹公司对旗下的著名导演有一定的称谓，按照宣传部的区分，“巨匠”是木下惠介和涩谷实，“才匠”是大庭秀雄、原研吉和中村登，而配称“名匠”的只有小津安二郎一人，其地位比巨匠更崇高。1983 年，松竹为配合井上和男的纪录片《我活过了，但：小津安二郎传》的公映，特别举办了精选四部杰作（《东京物语》、《彼岸花》、《秋日和》与《秋刀鱼之味》）的小津安二郎作品展。当年编印的场刊，就一贯专称小津为“名匠”。在日本，小津除了是“名匠”外，也被尊奉为“电影之神”，一如小津生平最佩服的作家志贺直哉被人称为“小说之神”。
在片场的小津和原节子海外的名声
小津扬名海外，始于英国伦敦。1958年，英国电影协会把第一届的萨瑟兰奖授予《东京物语》，该奖颁给“本年度在国家剧院上映最有原创性和想象力的影片”的导演。1965年，法国新浪潮导演特吕弗曾批评小津的电影是死的电影，因为影片最常见的场面是几个老人围坐一桌，暮气沉沉地吃喝闲聊。摄影机亦纹丝不动地拍摄，完全缺乏电影的跃动感。但十年后特吕弗到访东京时却推翻前说，承认当年只看过一部小津的电影，所以产生错误印象，后来他连续看了《秋日和》、《东京物语》和《茶泡饭之味》，发现小津的电影有非凡的魅力。拍摄了纪录片《寻找小津》（1985）的德国导演维姆·文德斯是小津的崇拜者，他认为小津的全部作品对他来说简直是一部长达 100 小时的电影，而“这100小时在我心里是世界电影中最神圣的宝藏”。
2012年9月，英国《视与听》公布了该电影杂志每十年举办一次的世界十大电影票选结果。小津的《东京物语》除在846位影评人之中取得107票高居世界十大电影的第三位外，还在538位导演中取得48票成为电影史上的最佳影片。美国著名电影学者大卫·波德维尔曾赞扬小津：“没有一个导演比他更接近完美的境界”。
美学观与电影风格
已故美国影评人罗杰·伊伯特在《伟大的电影》中表示：“每个热爱电影的人早晚都会遇上小津。他是所有导演里最安静，最温柔，最具有人文关怀，也最平和的一位。但他的电影里流动的情感既深刻又强烈，因为它们反映了我们最关心的事情：家长和孩子，婚姻或独身，疾病和死亡，以及相互之间的关怀。”
2013年6月，南海出版刊行了小津安二郎著、陈宝莲译的《我是开豆腐店的，我只做豆腐》，透过小津历年所撰写的文章、书信和语录，呈现一个自我剖白的小津安二郎，是小津迷必读之书，有助了解小津的艺术与人生，以及他对合作过的女演员的看法。以下是该书谈及电影的一些有趣摘录。
“……摄影机的位置很低，总是采取由下往上拍的仰视构图。这始于喜剧片《肉体美》的场景……拍了两三个场景后，地板上到处是电线。要一一收拾好再移到下个场景，既费时也麻烦，所以干脆不拍地板，将镜头朝上。拍出来的构图不差，也省时间，于是变成习惯。”（P17）
“我常和野田高梧一起写剧本，窝在茅崎一两个月。”（P17）
“我……是一个非常乖僻别扭的导演，淡入、淡出，还有重叠，这二十五六年来一次也没用过。我认为即使不用这些技术，一样能如实传达感觉。”（P45-46）
“我认为电影没有文法，没有‘非此不可’的类型。只要拍出优秀的电影，就是创作出独特的文法，因此，拍电影看起来像是随心所欲。”（P147）
“演过我电影的女演员中，原节子和高峰秀子很优秀。她们都能准确无误地领会我的想法，诚挚地表现出来。”（P75）
“我拍了二十多年的电影，像原节子那样能够深入理解角色并展现精湛演技的女演员非常罕见。虽然她的戏路有点窄，但若有适合她的角色，便能展现富有深度的演技……我认为她是日本最好的电影女星。”（P77）
“山本富士子不愧是大映的珍藏级明星，充分具有成为一流演员的素质。我最佩服的是她没有任何习癖……她……天真诚挚，没有电影人的世故。而且悟性好，也很热心，不怕吃苦。”（P149）
“有马稻子、久我美子等当今一线明星，事实上都很努力，认真工作。”（P150）
“岩下志麻是十年才出一个的纯情类型，具有松竹女星的气质。冈田茉莉子演带点滑稽的角色相当出色，无人能出其右。”（P157）
小津安二郎 曾主演或助演小津影片的优秀女星，除了上述7位外，还有曾当选“影史十大女优”的田中绢代、山田五十铃、高峰三枝子、京町子、香川京子、岸惠子、若尾文子，以及杉村春子、木暮实千代、淡岛千景、新珠三千代、司叶子等人。因此看小津的电影，也是认识和欣赏日本昭和时代杰出女优的大好机会，日本片影迷千万不要错过。演员是小津电影中的“活道具”，而原节子是后期小津电影最亮丽的道具和最出色的角色演绎者。
原文刊载于《外滩画报》
作者：舒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