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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第六代导演章明——电影陪我度过漫漫长夜(上)

By 1905电影网2015 . 04 . 23 章明第六代导演巫山云雨幕后

对话第六代导演章明——电影陪我度过漫漫长夜(上)

我(章明)在巫山上幼儿园,老师在上面讲,我在下面画画,老师批评了我。后来过年的时候老师到我家去玩,和我父母聊天,我妈妈搂着我,不知为什么,我上去打了老师一巴掌。为此,我父亲用鸡毛掸子打了我一顿。到十几岁,碰到那个老师,他还要提这件事。说我小时候有点儿怪。

  对话者:章明 VS 程青松黄鸥


著名第六代导演章明著名第六代导演章明

  程:一个人的创作和他的出生以及经历都是分不开的,你是出生在重庆东部的巫山吗?

  章:不,我出生在一个更穷的地方,城口。我的父母很革命,他们师范毕业以后特别有理想、特别热血,觉得应该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我们家四个孩子都是在那边生的。长大以后一直想回去看,年年想去。我对城口没有印象。父母调到巫山的时候我一岁多,有一点点印象是从城口到巫山,父亲挑着箩筐,箩筐里一边是我,一边是我哥,走了一百多公里才会有车。途中下暴雨,一家人找个地方躲雨。我总是能回忆起双手抓着箩筐的绳子,在里面一颠一颠的情景。还有一个印象很深的是,我在巫山上幼儿园,老师在上面讲,我在下面画画,老师批评了我。后来过年的时候老师到我家去玩,和我父母聊天,我妈妈搂着我,不知为什么,我上去打了老师一巴掌。为此,我父亲用鸡毛掸子打了我一顿。到十几岁,碰到那个老师,他还要提这件事。说我小时候有点儿怪。

 

  程:"文革"期间你的学习有没有中断过?

  章:小时候,有几年我和我妈妈住在巫山河对面的农村小学里,她是老师嘛。我记得那个小学校在庙里面。学校五个年轻的女教师,只有校长是个男的。当时我五岁。我上学很早。那是个夏天,她们穿了很少的衣服,坐在院子里聊天,突然她们都进屋子去穿得很整齐,我一看,是校长来了。我印象中校长很少说话。有一天,突然听说有人自杀了,大家去看,是校长。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时是"文革"初期,他很恐惧,因为出身不好,恐惧成为历史反革命。校长的尸体停在庙后面一个像祠堂的地方,晚上女老师让我去把那个小门关上,因为只有我一个男人了。她们比我恐惧。

 

  黄:你不害怕?

  章:不怕。我记得煤油灯的灯光照在校长尸体上,那是我儿时印象极其深刻的为数不多的画面。也许后来想拍恐怖片和这个有关。

 

  程:你的《巫山云雨》和《秘语拾柒小时》都有长江对岸的故事,是不是和小时候的经历有关?

  章:是下意识的吧。

 

  黄:在《巫山云雨》里,你让那个叫丽丽的女孩儿朝着大轮船挥手。

  章:我记得小时候住的房子的窗户很高,我每天踩着东西扶着窗子向外看,窗子就像个电影画面,方方的。外面就是长江,有时候会有船经过,要看到一艘船需要长时间的等待,客船三天才有一班,客船更有意思,有人站在上面,觉得它像一个城市就那么缓缓地流过去了。


  程:你妈妈是老师,你读书很早吧?

  章:我在上学前就写毛笔字了,但那些字我都不认识。

 

  黄:你父亲呢?跟你妈妈不在一个学校吗?

  章:九岁之前我对父亲的印象都不深,他在对岸的城里,跟我奶奶、我哥他们在一起。我和我妈妈在乡下的小学校。很奇怪,那时候,我父母他们并不是经常见面,其实只隔了一条江。我朦朦胧胧地记得有天夜里我父亲坐竹筏子过来,第二天一早又走了。

 

  程:后来回到城里是什么感觉?

  章:九岁回到城里,很不适应。在乡下和乡下的孩子玩得很好,用泥巴做枪,钻山洞呀,去河沟里洗澡,还差点被淹死。有些场景特别像鲁迅写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石头缝里面真是有无穷的奥秘,像蛇下的蛋和小虫子,我都去看。山上还有很多坟地……

 

《巫山云雨》海报《巫山云雨》日版海报

  程:你不害怕吗?

  章:不害怕。刚才说到,小学校长死后,女教师下了课,要去家访,黄昏出发,回来时肯定天黑了,她们都带着我去,壮胆,路上还要经过坟地。有次我记得看到坟地的鬼火,就是磷火,她们吓得抱成一团。进城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惟一值得得意的是有些女同学请我替她们完成画画作业。我心里挺得意,但是也不表露出来。那个时候,班上有县委书记、武装部长的女儿,感觉自己和她们的差距很大。

 

  程:你在乡下打了绘画的基础。乡下有书看吗?

  章:在乡下的时候,有户农民家的窗子上摆了很多的小说,《林海雪原》、《欧阳海之歌》和赵树理的小说,放在木格子中间,我每次都去换一本。大概八岁吧,认的字足够用了。有一个故事很有意思,和当时看到的别的小说完全不一样,是说两个人要结婚,男的带女的去买家具,是三十年代南方的故事,可能是《三家巷》。

 

  程:隐约意识到这个世界还有别的事情。

  章:应该是这样。《水浒传》和《西游记》是进城后听我的一个伯伯讲的,他是"右派","文革"期间我们家不敢和他来往,他靠每天挑石灰和搓麻绳生存。因为他,我初中时要求入团都入不了。只是当时我负责全校的黑板报,女孩子才对我刮目相看。加上我的作文好,经常会拿到全班、全年级念,就这两项是我觉得做人能做下去的理由,否则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打架的话,我身体瘦弱打不过人家的。

 

  黄:你的数学怎么样?

  章:我的数学一直不好,但是几何不错,是全班最好的,我图形画得好。初中的物理、化学挺好,但到了高中,它们和数学结合紧密了,我马上就不行了。当时的每个家长都希望孩子能"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文革"期间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我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像一部电影,像《现代启示录》。九岁之前的一个暑假,我们比较穷的一帮孩子在河边玩,我说的比较穷就是指人家下雨能打伞我们只能戴斗笠,那时的地位是很卑微的,和打伞的没法儿比。我姐姐当时十三四岁,我记得父母为了给她买一件涤卡布料的衬衣,商量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终于决定给她买了那件衣服。因此我们这些穷孩子就到河边挑小石头卖钱,一天大约可以挣一毛钱。有一天在河边,突然飞来一架直升飞机,飞得很低,军绿色的,哇,从来没见过飞机,全城人都涌向河边。就像我现在要是看到飞碟的感觉。突然飞机上的人把门打开,往下发红色的传单,大家抢着去拣,一看是毛主席的最新指示。这是"文革"中期的事情,刚才说的校长死是"文革"初期。我对武斗的印象也很深,有一天来了几百个穿着整齐的青壮年农民驻进学校,学校立刻就停课了。三天后的清晨,我被巨大的嘈杂声吵醒,所有农民都在砸桌椅,只要桌子腿,然后就都冲去出了,我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十几天后,又一帮人扎着红袖标,扛着重机枪,排队游行,打着标语"保卫巫山"。后来口号又换了,要打云阳,全城欢送这些文攻武卫的人。

 

  程:我家就在云阳,要打我们家那里?

  章:全城的人都到河边送他们去打云阳。过了几个月,还是半年,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就回来了。


《巫山云雨》剧照《巫山云雨》剧照


  黄:你上大学之前,几乎没有离开过巫山吗?

  章:我母亲的家在万县,当时去趟万县,比现在出国还兴奋。万县是我见到的最大的城市,那里有教堂。万县的二马路简直就是纽约或者东京。

 

  黄:从巫山过去要多少时间?

  章:当时我母亲要赚好几年的钱才能到万县看我外婆,我很小是免票,我姐姐是半票。一个是万县的教堂,一个是吃豆腐脑儿,给我印象最深。十四岁我初中毕业,假期打工,我爸爸介绍我到一个学校的工地当小工,帮砌墙的师傅搬石头。我干了整整一个假期,赚了十几块钱,就够去万县来回的船票了,我就和妈妈一起去了万县。

 

  程:你高中记忆最深的是什么?是想考大学?

  章:高中就是1979年以后了,我觉得乏善可陈。初中更有意思,不怎么上学,学农嘛。

  黄:摘蓖麻。


  程:全国都摘蓖麻,我们南方摘蓖麻,你们北方也摘蓖麻,真是大一统啊。

  章:还有间苗、送肥料。到山上开荒,挑粪。你想那个粪得值多少钱?我们挑几十里路啊,附近都是荒地。我记得1976年夏天,我们正往山上送肥料,高音喇叭里放哀乐,黄昏从山上下来,得知是毛泽东去世了。本来很疲惫的,一下子觉得更沉重了,中国出了件大事。回到城里,看到很多人红肿着眼睛,开始布置纪念的地方,有些人已经戴上了白花和黑纱。全城的气氛一下子变了。

 

1971年版《红色娘子军》剧照1971年版《红色娘子军》剧照

  程:我对1976年也有很深的印象。后来一想,其实是感觉一个时代要结束了。我还记得很快就恢复高考了,那时你也上高中了。

  章:高中真是没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就是学习。相比起来,初中有件事情我现在都还记得。当时班里搞帮派,打架行的才是孩子王,写字画画好没用,我是很孤立的,只有两个孩子和我玩。到了快毕业的时候,那些孩子全部"叛变"到我这边来了,因为我写了个剧本《南海歼敌》。学校离城里远,中午都不回家,我组织他们排练,当时不和女孩子玩,男女划清界限,我写的角色全部是男生。那个时候连海的照片都没有见过,特别想见见大海,所以写《南海歼敌》。当时学校很时兴演戏,文工团也在演样板戏,像《红色娘子军》这种。文艺轻骑队是当时的一种时尚。我组织我们班同学每天中午玩这种东西,到农民的晒坝上排练,我设计了很多武打和空翻的东西。刚好学校有了个新的礼堂,我们决定在礼堂演出。礼堂没有幕布,可我设计了很多场景的转换,没有幕布是不行的。老师让同学们回家凑布票,凑不出那么多,最后没有演成,流产了。

 

  程:就像《巫山云雨》没有公演。

  章:我后来一直想把这个剧本找出来看,但是找不到了。我爱好电影就是那个年龄的延续。

 

  程:是对叙事的渴望?

  章:只是觉得好玩。因为学习没有乐趣,当时还有一个乐趣就是扎针灸。上学学扎针灸,我发现针从虎口这个地方刺下去,一直刺穿手掌,一点儿都不疼,很有意思,这也成为考验每一个男孩有没有勇气的方式。


  摘自《我的摄影机不撒谎》

  作者: 程青松 / 黄鸥

  出版社: 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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