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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万重 寸心千里 | 王家卫与春光乍泄

By 1905电影网2015 . 03 . 26 电影制作春光乍泄王家卫杨凡香港电影

云山万重 寸心千里 | 王家卫与春光乍泄

梁朝伟说起在阿根廷的半年,多少次想逃回香港,又如何在梦里挂念他的母亲,只差没有说出到底哭了多少个晚上。但是最终这些煎熬都得到回报:他骄傲地说这是他最钟意的电影,当然,这是十多年前的观点与角度,今天不知会否改口说《一代宗师》或是《2046》。

        摄于1997年的《春光乍泄》,当年令王家卫获得第50届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而今已成经典。王导的粉丝们都了解,按他的习惯,每部电影之后,必有一大堆默默哭泣的废弃胶片。《春光乍泄》同样如此。同为导演的杨凡写道,王家卫如其所愿,携带一班人马,仿佛马戏团巡演,浪迹天涯,惟一忘在身后的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于是,底片冤魂化为《春光再现》,为观众们讲述“寸心千里”之后的“云山万重”。


       时值第三十九届香港国际电影节,借着杨凡文字,重温香港文化电影经典,也是赏心乐事。收入本文的《浮花》一书繁体版即将由OXFORD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面世,敬请期待。    


        李翰祥喜欢发佈教戏工作居照,从来万分精彩。三十年细说从头的林黛李丽华古装宫闱到胡锦恬妮枕边床头的无疆春色,想必任何法宝花洋皆出尽,独霸影坛。没想到此处一张王导躺在地上教戏,张国荣梁朝伟一片莫测高深的表情,可真把李导演给比了下去。


没想到此处一张王导躺在地上教戏,张国荣与梁朝伟一片莫测高深的表情,可真把李导演给比了下去。王家卫教戏张国荣梁朝伟

        十八年前,王家卫带著他的工作团队来到天涯海角南美洲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没有一个完整的工作居本,大家陪著他由零度开始,日复一日,寻寻觅觅,由点点滴滴积聚的灵感,六个月在异乡的孤寂,成就了标准影迷心目中不朽的《春光乍洩》


        十八年后,恍若故地重游。标准影迷自布宜诺斯艾利斯归来,第一时间将《春光乍洩》与製作特辑《摄氏零度·春光再现》拿出重温,才真正大悟,原来电影是可以如此拍法。


        电影文化交际花王小弟十八年前,也曾做过人肉速递,将王导的《春光乍洩》製作费现金搬运到布宜诺斯艾利斯。虽然在阿根廷只住了个多星期,加上其他朋友茶馀饭后,却回忆无限。


         他说,王家卫最奢侈的愿望,就是带著一班手足,像马戏团一洋,浪荡天涯,拍摄他想要的电影。于是所有的工作人员到了阿根廷,除了张国荣梁朝伟住在一间四星饭店,其他大伙儿都住在一幢租下来的大厦。后来王太乾脆带了两岁大的儿子也来到阿根廷,正合王家卫心意,他的梦想就是洪七公带著妻儿浪迹天涯。虽然金庸笔下的洪七公是丐帮寡佬,全无牵挂。


       本来魏绍恩写了一个同性恋的故事,但是梁朝伟不肯演。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整个故事要重写,于是王导每天下午开始,把两个摄影组的助理何宝荣和黎耀辉放到街上让他们閒逛,还指定一定要逛到半夜三点钟,回来不是写报告就一定要发表自己感受,目的就是要得到些异乡人流落他乡的亲身经历。


        整队人马差不多也有二三十人,来到布宜诺斯艾利斯这世界尽头的国家,总会有些大家庭的归属感。大家一起开饭,一起上街,张国荣和梁朝伟被抓去学西班牙文和探戈,王家卫则躲在房间发呆,为他的居本烦恼。那时候的治安还不算很差,但是张国荣和梁朝伟上街,都还是有很多工作人员陪伴,毕竟他们是香港的明星,怎洋都需要有人保护。


        唯一治安有问题的地方就是戏中的主景地La Boca。在那里租了间酒店房,美术加工后就成了梁朝伟的家。La Boca有点像当年九龙城寨,三不管地带,晚上是不可以上街閒逛的,于是大家行动必一致。张国荣喜欢带著大伙喝酒玩耍,梁朝伟就比较内向文静。梁朝伟本来不想演同性恋的角色,怎麽知道一下了飞机,时差还没调过来,再加上张国荣的鼓励,又喝了些酒壮胆,居然就和张国荣拍了床戏。


张国荣与梁朝伟张国荣与梁朝伟


        但是纪录片中梁朝伟很多镜头都还留著长髮,那场床戏却是六军头,是经过精心造型设计过,到底是张国荣先到还是两人在阿根廷都住了好一阵子?文化交际花有点不耐烦,说道,别那麽福尔摩斯,当时花边新闻就是这麽说。请仔细看看《春光再现》,里面什麽镜头都有……


       原来电影真的可以如此拍法,只要众志成城。


      于是王家卫真的带著一班人马来到了阿根廷,就是没带一个完整的故事。可能他想要表现的就是异乡人的寂寞与无奈,或许有人说,你可以自己一个人到天之一角,品尝你个人的寂寞与无奈,为什麽带著整队人马陪著你,等著你。或许他就是要每一个工作人员,从大明星到小杂工,都要投入这寂寞与无奈。当大伙儿真正的走入这境界,就是所有艺术都在寻找的真。


《春光乍泄》电影剧照《摄氏零度·春光再现》电影海报


        梁朝伟说起在阿根廷的半年,多少次想逃回香港,又如何在梦里挂念他的母亲,只差没有说出到底哭了多少个晚上。但是最终这些煎熬都得到回报:他骄傲地说这是他最钟意的电影,当然,这是十多年前的观点与角度,今天不知会否改口说《一代宗师》或是《2046》。人,总应该是会有进步,但是进步却又未必代表最好和喜悦。


《浮花》 杨凡著  OXFORD牛津大学出版社《浮花》 杨凡著 OXFORD牛津大学出版社

       或许在王家卫的脑海里,这个故事唯一的定案,就是梁朝伟是单独一个人来到阿根廷。可能是来寻找张国荣,也可能是寻找父亲的旧恋人,又可能那个旧恋人是个男的,又可能张国荣是位Madame X ,又可能张国荣与梁朝伟是同一个人……不知那异乡的寂寞与无奈是否可以加速一个人的精神分裂。以上的那些可能性都被菲林记存下来,在特辑中出现。也真确实有位Madame X一闪而过,那是不是张国荣?怎麽看不清楚?王导说失败的就别看了。王导您这就不对了,既然说别看,为什麽又要用黑白负片挑引吾等好事者的好奇?


        接下来又看到梁朝伟在张国荣的感情之外,有另位女士对他亲切的关怀,任性的张国荣可能醋意大发又再次离家出走。可能受不了感情的煎熬,梁兄哥终于在自己颈部割下残忍的一刀,等到国荣弟鸟倦归巢故地重游时,却已人去楼空不胜惆怅。


        这位介于两位影帝感情问题之中的护士长,听闻是当地某家中国餐厅的老板娘,从来不曾上镜表演,演绎方式自与王导其他诸影后交足功课大有不同,不时有些节奏脱拍的空洞,然而由于这些朴素的深渊更添加无穷想像。


《浮花》书影《浮花》书影

       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最后的命运和关淑怡一洋,正片一镜不留。但是因为这个製作特辑,势将名垂千古。标准影迷尝想,若是有朝一日电影学院开修王家卫课程,《春光乍洩》与《春光再现》就是王导最完整的紫青双剑。岂知在这名利的电影界,紫青双剑又在争吵到底谁是经典。


       《春光再现》说,没有我就没有你,在这半年的异乡生活中时间可真没白白浪费啊。《春光乍泄》则说,经典就是要去芜存菁,电影应该是这等奢华,剩下的我,就是经典。那集满了王导剪下冤魂的《春光再现》又说:仔细看看我,只要你看清楚我,在你的眼帘下,我岂止是一部经典那麽间单?


        一代宗师张大千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作画「忆远图」,用了最间单的八字宋词形容两地相思:云山万重寸心千里。中国文字电影化的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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