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普莱瑞·米勒
蔡 卫 译 来自《当代电影》 2003年04期
另类的电影人大卫·林奇通过他的新片《穆赫兰道》故伎重演，在对观众实施催眠的同时又在对观众进行迷惑。这部故事发生在洛杉矶的影片探讨了这座城市精神分裂式的本性，它是纯真与腐败、爱恋与孤独、美好与堕落之间令人不安的融合。也许这些对立映射了林奇本人的生活，就是他既与洛杉矶好莱坞电影业努力保持合作关系、又极力保持自己的艺术个性。
导演 大卫·林奇问：你的演员经常说，在与你合作拍片的时候，无从知晓影片真正的内容和主旨。你总喜欢让你的演员像你的影片人物一样晕头转向吗？
答：嗯，这不是玩游戏，不是。但重要的是演员具备塑造个性人物的特质。就像我们生活在世界上，并不理解世界上的一切；即便在某种程度上我们仍然无知，但我们却知道自己的角色。所以，这样做的目的部分是想保护影片的总体，不让有任何泄漏。有时候，你口无遮拦就会泄漏影片的魅力。
问：对你来说，观众对电影完全理解的满足重要不重要？
答：当然重要。在那一过程中，人物形象介入进来，他们开始说话，你感受到一种心境，你看到一件事情。然后它能将自己串联成一个故事，使你激动不已。既然我是一个人，既然这些想法的确能够让我激动，我就希望别人也能感受同样激动。其美妙之处就在于，我抓住这些想法、把它们转换成银幕形象并与观众共享，我乐此不疲。
《穆赫兰道》电影剧照问：在影片结束时，我们是不是仍然应该对一些人物感到迷惑不解？
答：我想你会。就像生活终究会被人理解一样，虽然很多时候不被人理解，或者其中某些部分无法理解。我想带着人类的头脑和直觉，总有某种办法去感觉和理解每一个人物。头脑本身并没有用，但它可用于去发现真实世界的和谐。
问：你怎样拍摄出像《穆赫兰道》这样一部如此插曲式、不连贯性的电影？
答：拍摄一部故事影片时，你会在周二出现一些情节，而其它的情节会出现在三个月之后，三个月后的情节在故事中又发生在周二的情节之前。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天整部影片拍摄完成。究竟怎么完成一部影片的拍摄又是由许多奇怪的因素构成的，这并不好玩。完成影片算是一桩上苍的赐福，你会对影片感到满意。事情就是这样。就像画家完成一幅画要经过许多奇怪的程序一样。我喜欢进入剧院，看着大幕开启，感到灯光逐渐暗淡下去，然后进入另一个世界去感受一切，知道得越少越好。我想我们也应该让观众自己去体验这样的东西。
《穆赫兰道》电影正式海报问：《穆赫兰道》是一个谜一样不可思议的故事，你是否对神秘故事感到着迷呢？
答：嗯，我对那些涉及政府和外国的神秘故事并不感兴趣，我喜欢靠近身边的神秘故事，像希区柯克的《后窗》，才是我的口味。
问：当你讲述一个故事的时候，影片风格有多重要？
答：影片风格来自于影片创意，声音、节奏和场景都来自于创意，人物和一切都来自于创意。紧紧扣住创意，绝不要违背创意。创意将会指明你的道路。
问：你这个另类导演如何在好莱坞体制内工作？
答：我没有在好莱坞体制内工作，我从未拍摄过一部大制片厂的影片。我住在好莱坞也喜欢好莱坞，但所谓好莱坞体制并不存在。事情在不断变化，奇怪的是我如此幸运，总有电影拍，可我不属于什么体制。
问：但是你在《穆赫兰道》中对好莱坞现存体制进行了激烈的批判，甚至将它与恶棍黑帮相提并论。
答：对，可如果我说我要拍摄一部有关好莱坞电影工业的影片，就会显得荒诞可笑。对好莱坞的批评来自于影片的创意，这部影片部分地涉及到好莱坞电影产业，但也涉及到许多别的事情。
问：你喜欢好莱坞的什么，这是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答：是不是容易回答无所谓，我喜欢那里的阳光。我喜欢空气中的那种感觉，有时我感到能抓住往昔的好莱坞。我喜欢好莱坞空气中的感觉，那种我们可以为所欲为的感觉。好莱坞有一种创造感，它不窒息我、压抑我，而是一种自由的感觉。这也许来自阳光，我不得而知，但空气中却存在某种东西。
问：那么，《穆赫兰道》中贾斯廷·西伦斯（JustinTheroux）这个人物的合理性又在哪里，那个双手被捆绑、生命受到他的制片厂威胁的导演？
答：你可以做任何事情，但有时候我们也会自己陷入麻烦之中。我不是说洛杉矶就毫无问题，我只是感觉你当然会碰到问题，但你也会解决问题。在这个城市中，有一种想要创造什么的感觉，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问：在影片的餐馆场景中，你为什么选择一家咖啡馆而不是极具洛杉矶特色的时髦餐厅呢？
答：这就是生活之美，有时你能在一家不错的咖啡馆中发现上佳的食品。
大卫·林奇在《穆赫兰道》片场指导娜奥米·沃茨问：《穆赫兰道》中出现过几个裸露、性疯狂的女人，你是怎样处理影片裸戏的？
答：根本的原则是不违背人物性格，裸露的事实依据是其中一个女人爱得很深，所以将裸露保持在正确的感觉上就是关键。太少的裸戏会破坏人物的规定情景，太多的裸戏也是如此。所以，我总是通过动作和反动作来寻求那个平衡点。
问：在你如此精心创造出来的黑暗基调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答：就像你做一件事并不仅仅是做一件事，你总是依照观念去行事。每一个场景都有你的观念赋予的基调、节奏和某种感觉。你要做的就是忠实于那个观念，而所有相关的元素就会结合在一起来体现它。
问：将凶兆和喜剧的时刻糅合在一起很困难吗？
答：不，不困难，它正是美感的所在。当创意在你头脑中显现时，并不是单一的类型，而是许多东西飘浮在一起。这很美，很像真实的生活。你知道，你会在早上笑、下午哭，因为午饭后发生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事件，生活就是这样。
大卫·林奇与《穆赫兰道》两位女主演问：你怎么看待数字化革命对电影制作的影响？
答：这就像纸和笔一样，每个人都有纸和笔，但又写出了多少伟大的作品呢。那些只是工具，你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在创意和讲故事上。电影的全部就是围绕着讲故事，怎样讲故事。这些新的工具的确为世界提供了许多新的故事，但我认为我们还不完全知道，因为现在还在某种试验阶段。我想结合许多新型特质的新生故事会涌现出来。
问：请谈谈你在互联网上进行的、具有突破性的项目。
答：我在自己的互联网站上已经工作了两年，做了一大堆事情。那时专门为互联网制作的三个系列，很多很多实验性的东西，一个商店、音乐，还有可以迷失的地方，很多东西。所以互联网，这个曾经陌生遥远的东西，突然之间出现在我们面前。它巨大、无限，它可以为每个人所用。
问：你为纽约市雕塑奶牛大巡展制作的赝品奶牛怎么啦？朱利安尼（纽约市长）干涉你了吗？
答：没有。我不知道牛在哪里。我是应邀制作这头奶牛的，别人告诉我做什么样的奶牛都可以。我并不是在瞎折腾，我制作了我想制作的奶牛。显然他们被我的奶牛冒犯了，他们不让参展。
问：嗯??你的奶牛现在何处？
答：我的奶牛去了康涅狄格州，我想后来又去了新泽西州。它深入到地下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它究竟在谁的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