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利·库布里克1987年的导演作品《全金属外壳》在众多的越战电影中算是一个异类,影片突破了一些战争电影的常识,而其中蕴含的是库布里克独特的视角和观点。
从1978年简·方达自筹资金拍摄《荣归》开始到1993年奥利弗·斯通的"越战三部曲"的最后一部《天与地》结束,越战反思电影可谓是佳作不断,思想深度,视角格局各有千秋,不相伯仲。本文试从库布里克的这部越战电影的异类之作为引,试探众多越战反思电影的箇中一二。
精神之殇
《全金属外壳》开篇用了将近45分钟的时间详细展现了美军海军陆战队从新兵训练到出征越南的全过程,这段看似与越战并无太多联系但却是奠定影片基调之举。在库布里克看来整个的新兵训练就是把人训练成杀人机器的过程,用污言秽语大声呵斥新兵的教官,新兵稍有不慎就会遭受超强度的体罚甚至殴打,在库布里克的镜头中军队都是人格泯灭和扼杀人性的杀人工具的生产流水线。而段落结尾处胖子派(Gomer Pyle)最终无法承受精神重压,枪杀了对他施虐最深的教官后吞枪自尽,这无非是暗示着新的一批杀人机器的诞生,也预示着目击全过程的主角小丑(Joker)同样也逃不过成为杀人机器的宿命。
从《猎鹿人》到《现代启示录》对战争对人创伤的描述都可谓是震人心魄,但《猎鹿人》 赌命俄罗斯转盘的极端方式对一般观众除了震撼之外未免有些许的抽离感,而《现代启示录》后段种种神秘的,虚幻的景象又陷入一种语焉不详的末日迷思当中,对观众也是极大的考验。而库布里克描绘的是战争本身对人的精神伤害,不仅仅是越战,所有的战争对人性的残害都是深入骨髓的,而且是终身难愈的。即使从现在来看,《全金属外壳》中对战争精神创伤的表述仍毫不过时,甚至比当时愈加震撼。
批判与抗争
库布里克的批判并不单一针对的是越南战争而是更广泛的战争本身,影片后段表现的顺化巷战也是展现其观点的最大体现。《全金属外壳》是第一次展现越战巷战的影片,1968年初的顺化战役中的顺化巷战是历史上最残酷的巷战之一,它的进程和结果,对越南战争的走向有非常大的影响。北越军和越共游击队藏身于屋檐和天花板上,利用每一个裂缝空隙射杀美陆战队员,影片中的"牛仔"率领的陆战排与少女狙击手的战斗就是其中体现。一支越共游击队凭借一座天主教堂顽强抵抗,美陆战队指挥官在手下付出重大伤亡代价也无法奏效后,干脆下令让坦克摧毁整座教堂。战斗进入白热化阶段后,美军也顾不上考虑间接损坏,正如美军在战后所说的:"为了拯救这个城市,我们不得不毁灭它。"
惨烈的巷战使整个城市约80%的面积成为废墟,约5000名平民丧生,12万平民无家可归。北越军和越共游击队牺牲2000?5000人,美、南越军合计阵亡600人。在顺化作战中,北越军城墙构建了大量狙击手阵地,导致美军作战单位的指挥官损失极大,许多连只能由中尉指挥,班只好由下士指挥。片中"牛仔"就是在长官牺牲后火线接管部队。
美国人说给越南带来民主和自由,但他们把最具文明象征的城市摧毁成了废墟,他们给越南人民带来不是民主自由而是灾难。灾难的受害者不仅是越南,美国同样是受害者,后段主角小丑头上戴着写有"天生杀人"的头盔,而又佩戴着和平徽章,他对上司说此举是代表人性的两面,虽然他是以一个记者视角介入这场战争,虽然身份是客观的,但影片结尾处他亲手枪杀了少女狙击手,和众多陆战队员一样沦为杀人工具战争机器的牺牲品,最后只能庆幸自己全须全影的活着回国来聊以自慰。
影片中每个陆战队员都有着对战争的疑问,精神上或多或少都有创伤刺激,队友的阵亡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夹杂着即羡慕又解脱的复杂感情,对于战争的质疑也在面对死亡中步步加深,但他们这些只能对着死亡的队友诉说,当他们面对军事宣传纪录片的镜头又说着一些掩饰内心实感的套话,战争对人性的双重煎熬,我想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左派导演奥利弗·斯通的"越战三部曲"对越战的批判可说是最全面的,从《野战排》的越南前线到《生于七月四日》的伤残老兵到国内反战抗争热潮,再到《天与地》中战争对越南人民的精神创伤的展现,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左派知识分子的批判体系,而且对美国政府对越南的战争策略有着强烈的批评态度。"越战三部曲"的格局之大,视角之宽,在越战电影中无人能出其右,但对于不了解历史背景的非美国的一般观众来看,未免有些信息量过大,短时间内有些消化不了。而影片《全金属外壳》针对战争本身的强烈批判,我想比奥利弗·斯通的"越战三部曲"来的更直接些吧。
结语
战争都意味着对文明的摧毁和对人性的摧残,而战争反思电影就是对文明的重建和对人性的召唤,战争没有真正的胜利者,受伤害的永远是我们自己。纵观战争反思电影,其实就是人类的发展史的一个侧影,我们总是在代价极大的一步步的错误和一步步的修正中蹒跚前行。《全金属外壳》这类战争反思电影就是让我们珍惜和平,以史为鉴,不要误入战争歧途,重蹈覆辙。
文中引用的历史背景资料参考于《文史参考》2011年7月下刊载的《全金属外壳:库布里克的越战审判》一文。
作者:三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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