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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电影,我只认一个版本”——专访杜琪峰

By 1905电影网2014 . 10 . 14 电影制作香港电影杜琪峰北上

“我的电影,我只认一个版本”——专访杜琪峰

杜琪峰的多部警匪片在不同地区上映时,各有删减,结尾不同,形成了众多版本。杜琪峰明确表示,那是发行商的事,而他自己只认一个导演版本。

       “这部电影里外国女人的胸是很大的,我们很小心,拍了不同版本,最后电影局一刀都没有剪就通过了。”


《单身男女》台湾正式版海报《单身男女》台湾正式版海报

        2011年3月20日,《单身男女》将作为第35届香港国际电影节的开幕电影亮相,3月31日起在内地上映。《单身男女》是杜琪峰为内地量身定做的爱情片,也是杜琪峰在内地首部“一刀未剪”的电影。此前,他的《大块头有大智慧》《黑社会》《放逐》等在进入内地市场时都有删改。“我们也很清楚,不能将黑帮或者警匪放进《单身男女》,它就是一个纯粹的爱情故事,讲一个苏州女孩到香港工作邂逅爱情的故事。”《单身男女》是杜琪峰“男女”系列中的第三部电影。这路电影与杜琪峰的警匪片完全不同,没有沉重的人生、命运思考和关照,完全是冲着商业票房去的,走的都是轻松温馨的路线。“《单身男女》拍得比较轻松,我助手都说拍这个电影我骂人不多,一到有枪的电影,每天都在吵架,感觉很痛苦。这个故事就是甜品,是为城市里的年轻人拍的。”


        杜琪峰的“男女”系列从1999年的《孤男寡女》开始。当时香港电影市场正陷入谷底,他和韦家辉创办的独立电影制作公司“银河映象”的日子也不大好过。


        一次,杜琪峰在夜晚回家的车上,听到了香港一家电台里的广播剧《孤男寡女》,他当时觉得可以拍一组“男女”系列的电影。“我跟韦先生讲,我们应该走回大众的路线,搞些比较商业的电影,而且男、女两个字加在一起,风水很好(加在一起是十画,即十全十美),很吉利。”



《孤男寡女》韩国正式版海报《孤男寡女》韩国正式版海报

          没想到这个讲述老套“白马王子”营业经理刘德华和“灰姑娘”女文员郑秀文恋爱的故事,披上了香港中环写字楼里的白领外衣,市场非常好,甚至击败了《碟中谍2》,以三千五百多万港元的成绩成为2000年香港电影票房冠军,被视作香港电影的“救市”电影。


        接下来是2001年的《瘦身男女》,仍然用了刘德华郑秀文,只不过他们的体积增大了3倍,变成了一对遭遇爱情失败的胖子,在减肥的过程里陷入爱情。《瘦身男女》票房突破4400万港元,仅次于周星驰《少林足球》


        在《单身男女》里,杜琪峰再次套用了《孤男寡女》的故事结构,只不过“白马王子”变成了两个,跨国公司的香港总经理张申然(古天乐扮演)、建筑师方启宏(吴彦祖扮演),“灰姑娘”则变成了内地赴港打工的女文员程芷恩(高圆圆扮演)。“和我年轻的时候不同,香港早已不是工厂妹、车房仔、庙街皇后、慈云山烂仔的搏杀时代,白领族已成主流阶层,办公室是他们生活很重要的部分,也是人生的战场与情场,拍他们熟悉的场景,很容易让年轻人产生共鸣。”杜琪峰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内地不断城市化,杭州、武汉、重庆、苏州这类原本二三线的城市也已经走向成熟,很像香港、新加坡这些大城市,大家的生活开始慢慢接近,形成了一些共同的文化。”和以前的电影不同,杜琪峰把外景地搬到了苏州,电影中,高圆圆扮演的程芷恩生长在这里。总高度达282米的“环球188”是苏州在建的“第一高楼”,在电影里变成了男主角的建筑设计作品,它是电影里很重要的外景地,也是程芷恩爱情的终结地,她终于在两个男人之间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现在的社会大家太容易就分手,以前我父母的年代不是这样的,现在的年轻人面临太多选择,慢慢地,爱情就不是太珍贵了。当然,我在电影里讲的是很珍贵的爱情,但我觉得,人很难有永远的爱情。”杜琪峰说。


十部商业片换一部好电影都行


南方周末:与内地合拍电影,在类型上如何考虑?


杜琪峰:目前拍爱情故事是最简单的。我们现在去香格里拉拍《高海拔之恋2》,也是合拍的爱情片,我们用两个在香港念电影系的学生过来拍。我们在内地有很多计划,都在慢慢地进行。


《黑社会》韩国正式版海报《黑社会》韩国正式版海报

        警匪片不能一步到位。我从电影局那边了解到,警匪片其实是可以的,他们也希望多点影片类型,所以也鼓励去做,但是在拍摄过程中要小心一些,尤其要避免暴力。


南方周末:以前合拍片可以有许多不同版本,比如《黑社会》,有香港版和韩国版、内地版,一个片子会出现三个结尾。你自己认可哪个版本?


杜琪峰:我实际上只有一个版本,就是我的导演版。那么多版本在不同地区发行就发行吧,我不去管,我没有办法去阻挡人家赚钱,但我认可的只有一个版本。


南方周末:你会不会在意大家说你也“北上”了?


杜琪峰:我一直喜欢香港,那里比较自由,这是很珍贵的。内地电影票房每年都在激增,市场正在走向成熟,这一点我们也很看重。


        从商业角度看,老板们是要想办法把投资收回来。我可以做几部这样的东西,也可以回香港去做我喜欢的电影,这都是时代演变的结果。


        我们不能改变时代,但要想办法去适应。我终究是希望拍一部好电影的,一生拍不了多少好电影,我一直在寻找机会拍一部好的电影,所以就没所谓了,三部换一部吧。


南方周末:可能十部换一部都行?


杜琪峰:对,最重要的是要有好电影。香港是我出生的地方,在文化上,在表达上,比现在在讲国语的人容易进入主题。就好像我现在做的“新浪潮”电影计划,就是要锻炼香港下一代人,给他们机会。当然,我这样做不会回避利益,我要的其实是有观众,也有自己的风格,两个都要。



导演 杜琪峰导演 杜琪峰

让编剧、副导演互换角色


南方周末:怎么看待香港电影的内地化?你认同“为内地市场丧失香港特色”的说法吗?


杜琪峰:当然有变化,但将来“香港”和“内地”这些名词会慢慢改变。


        这几年香港还是有一些很本土的电影,《天水围的日与夜》《岁月神偷》《打擂台》《志明与春娇》都是香港本土电影,可能没有内地电影那么多预算,制作不是很大。但我相信不是没有机会。我们看年轻一代怎么去打拼吧,未来靠他们。


南方周末:“新浪潮”计划有志于培养香港年轻电影人,你怎么形容这些人的状态?


杜琪峰:我在香港生活了差不多四五十年了,香港给了我很多东西,我可以给香港什么?于是,2003年,我就决定去参选艺术发展局委员,这个工作是三年一届,今年我已经做了三届委员,我想让年轻人有一个平台,让他们有出路。本来只有大学生才可以参加,后来就改成全面公开,只要低于35岁就可以参加这个计划,


        每一个获选的年轻人都可以拿到10万元港币去拍电影,钱不多,但是起码是个机会。他们当中每年都有几个得奖的,柏林、釜山电影节都有,他们去领奖也会得到政府资助。


        2010年“新浪潮”做了一个全世界大学生短片电影节,邀请两到三个外地做短片的学生来香港交流。今年我想找三到四个年轻人一起拍一部电影,慢慢推进他们的发展。


        我跟韦家辉都带人,都是年纪轻的,也都是从“新浪潮”出来的。韦家辉带的是编剧,我带的是副导演,将来打算互换。一个好导演,不懂剧本是不行的,所以一定要互换。


导演一定得把故事讲到最好


南方周末:美国人翻拍《大事件》的事情怎么样了?


杜琪峰:他们找了几个很出名的明星,本来要在巴黎、伦敦拍,但是我没有兴趣去那边拍,能改成在香港、澳门拍的话,我就拍,他们就改在香港了。但他们把故事改得太多,这样改的话,不仅没有把它升级,反而降级了。后来,来了很多老外说要开工,我说这个剧本我拍不了,你不容许我改,我就不拍,他们就全都走了。没有拍,就已经用了600万美金,这就是美国人拍电影的方式。


杜琪峰与贾樟柯杜琪峰与贾樟柯

南方周末:《在清朝》你还要做吗?


杜琪峰:做,我前两天才跟贾樟柯导演见面,他搞剧本搞了差不多三年,还没有定下最后方案。我很相信他写的剧本,他加了很多人性的东西,而且他希望有武侠的元素。他说3月剧本会完成,今年一定能够拍。


南方周末:你之前说过,王小帅、贾樟柯完全有能力拍商业电影。你是如何做出这个判断的?


杜琪峰:他们讲故事的方法。怎么样讲故事是导演最重要的事情。


        贾樟柯很多部电影都很好,我们参加过威尼斯电影节,他的《三峡好人》拿奖了,我的《放·逐》却没有。他当时没什么钱搞电影,但仍然没有忘记自己要什么东西,演员都是当地找的,这些人都太好了。从他怎么控制演员就可以看出他的实力,一般的导演恐怕不行。


        王小帅就是清纯,他最近的电影我还没有拿到,我不买盗版的。


        他们讲故事都非常动听,导演一定是最能讲好故事的人,这很重要。


        宁浩也不错,《疯狂的石头》、《疯狂的赛车》其实是一个风格,但是没关系,我们看外国在1970年代就有类似这样的电影了,现在在中国也出现了,对内地观众来说是很好的事情。


        但是有一个地方我不太明白,就是宁浩的对白,许多人说《疯狂的石头》最好笑的是对白,我没有感受到。《疯狂的赛车》反而有一点好笑。但他确实是一个好导演,我也希望他能跳出这种类型的电影,假如他拍别的类型也很好,那他一定是好导演。


来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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