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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巴斯对谈于佩尔,穿越文化差异的“电影国度”

By 1905电影网2014 . 09 . 23 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伊朗伊莎贝尔·于佩尔伊莎贝拉·于佩尔

阿巴斯对谈于佩尔,穿越文化差异的“电影国度”

我还记得曾在电视上看到一段报道:科波拉出现在尼斯机场,库斯图里卡走上去做自我介绍,态度十分恭敬。科波拉却反应冷淡,继续低头看着鞋子,直到库斯图里卡向他提起,自己和他一样,也属于少数拿过两次金棕榈大奖的导演,这时科波拉才稍为正式地打了个招呼。

        在戈达尔(Jean-Luc Godard)看来,电影是一个“超越国界、不断横向移动”的特殊领域,本身就能自成一国。近几年,“电影国度”的理念愈来愈成为世界影坛的趋势。伊朗导演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Abbas Kiarostami)在日本完成了影片《如沐爱河》(Like Someone in Love);而另一边,法国女星伊莎贝拉·于佩尔(Isabelle Huppert)先后在菲律宾和韩国拍摄了影片《人质》(Captive)和《在异国》(In Another Country)。为此,法国文化杂志“Les Inrockuptibles”特意邀请两人围绕“电影国度”和文化异同的主题展开对谈。


K= 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Abbas Kiarostami)
H= 伊莎贝尔·于佩尔(Isabelle Huppert)


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


表演是演员自己的事,导演插手只能坏事

        K:伊莎贝拉,其实我对您相当熟悉,超过您的想象。1977年,我和两位年轻的伊朗电影人朋友一起在戛纳电影节上看了您主演的《花边女工》(La dentelliere)。走出电影院时,我们仨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就那么一路无言走到海边,终于缓过劲来,围绕影片聊了许久,言语中都为自己身为男性而感到无比愧疚。就这样,您的面孔深深地印刻在我心中,从此再也不曾远离。第二年,我去参加莫斯科电影节。某天我正在电影院门口排队取票,发现前面排着的年轻姑娘脸看着很熟。我终于忍不住和她打了招呼,但用的是波斯语。她看着不像是伊朗人,但当时我心头流过的那种熟悉感真的太强烈了,让我不假思索地以为她肯定是我在国内认识的某人。她听到我的话,看了我一眼,并未回答,似乎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拿好票后我就走了,过了一会儿,我经过路边,看到她出现在一幅巨大的电影海报上。我这才醒悟,刚才我并不认识的那位姑娘就是您,《花边女工》的主演。我仔细看了您的名字,这次算是深深记住了。多年之后,我受邀参加一部为纪念电影诞辰百年而联合创作的集锦片,我们都要用卢米埃尔兄弟留下的摄影机拍摄一段短片。我想到了您,我请您为我打来电话,留下一段留言,最终它成了我那部短片的画外音。您还记得吗?


        H:当然记得。那天晚上我已经上床睡觉了,忽然接到您的电话,当时我俩并不相识。我就那样躺在自己家里,参与了一部阿巴斯执导的影片,真是有点超现实主义的味道!


伊莎贝拉·于佩尔伊莎贝拉·于佩尔

        K:之后的岁月里,我又看了您演的很多作品。1995年我担任威尼斯电影节评委,您也凭借《冷酷祭奠》(La Ceremonie)拿到最佳女演员奖。2009 年的《白色物质》(White Material)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您演得出神入化,我看的时候几乎没有意识到那是您在大银幕上。


        H:我十分喜欢您的新片《如沐爱河》,从第一个画面开始,全片始终有种神秘的感觉。您是怎么会想到去日本拍电影的?


        K:并没什么很特别的理由。最初只是个玩笑,我一直说“有机会要去日本拍部电影”。拍的时候随便演员想说什么台词,反正拍完之后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给它重新标上字幕。这几年,伊朗的内部环境逼得我只能出国拍片,于是想到去个我完全陌生的国度,试着在拍摄过程中与演员贴近。我告诉马林·卡米兹(Marin Karmitz,MK2 电影公司老板),我没法保证这电影一定拍得很好,但可以保证那一定是部真正的日本片。此外,我想我也需要一点新的刺激,我担心总是重复自己。


        H:但无论在哪里,您的电影里都少不了汽车,汽车载着人物去向某个地方。


        K:对我来说,汽车构成一个私密空间,不再有多余的东西。坐在车里,你可以审视内心,畅所欲言。在这个私密空间中,你和自己、和他人都可以无所不谈。在车里,我们肩并肩坐着,但这个姿势反而更利于对话,胜过面对面促膝交谈。不会再感受到对方视线的重量,我们的目光都投向别处。不管是柔情似水的交流,还是暴风骤雨的对话,那都是个理想场所,我相信很多人生活中也都经历过这样的事,但却不会有人问你,为什么你的电影里总有咖啡馆,或是厨房、卧室、办公室?看来我这20年被大家承认,还得归功于汽车(笑)。伊莎贝拉,我也想请您谈谈,怎么会连着在亚洲拍了几部电影?


        H:去国外拍电影对我来说早已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我总想着走遍天涯海角,去不同的地点工作。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因为我总担心自我重复,可能更多是出于一种想要远行的癖好,不希望自己停下来。《如沐爱河》的男主演给观众留下很深印象,这位了不起的老先生(注:指84岁的老演员奥野匡),您是怎么找到他的?


《如浴爱河》剧照《如浴爱河》剧照


        K:很走运,我们面试了100多位演员,终于找到了他。之前他演了几十年电影,始终都是小配角,有些连台词都没有。我不想一上来就吓到他,所以刚开始骗他说,他要演的只是片中的小角色,很快就能拍完。然后每天拍片结束时,我都会求他再多来一天。我完全不觉得演员表演要靠导演启发,表演是演员自己的事,导演插手只能坏事。我能做的就是尽量别去打搅他,尽量做到在拍摄期间与演员和谐相处。


        H:我也有同感,最重要的是事先做对选择。导演要选对演员,演员要选对电影。之前,记者要求我们围绕戈达尔提出的“电影国度”概念展开讨论,在他看来,电影是一个“超越国界、不断横向移动”的特殊领域。我非常赞同这一看法,这也正是电影美妙之处,它不会受到全球化的影响。无论阿巴斯您是在意大利拍电影,还是在伊朗或日本,观众看到的始终是属于您的一个国度。这正是电影艺术的特别之处。


在美国拍电影,总有强烈的异乡感

        K:伊莎贝拉,您深入韩国内地,拍摄洪尚秀导演的电影;或是走进菲律宾丛林,与门多萨(Brillante Mendoza)合作。相比好莱坞电影,反倒是在亚洲拍片感觉上更接近于在欧洲拍摄作者电影。对于来自世界其他地方的演员来说,在好莱坞工作,比在哪里都更有一种远离故乡的味道,不是吗?


《白色物质》中的于佩尔《白色物质》中的于佩尔


        H:相比在美国拍电影,到了亚洲,到了一个语言不通的国家,一个我过去从没到过的地方,反而陌生感要少很多。今年夏天我在美国演了部所谓的“独立电影”,即便如此,仍感觉处处受限,束手束脚。我的英语说得很好,也去过美国许多次,但每次在美国拍电影,总有强烈的异乡感。或许是因为拍美国电影时,各环节都会给人一种凡事力求清晰明了的感觉,本该微妙的地方变得不再细腻,本该暧昧不清的东西也无法给人模棱两可的感觉,总想把什么都解释清楚。与美国演员合作时,我也无法完全融入,虽然我得承认,有些演员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相比之下,韩国演员的社会地位与美国演员截然不同,洪尚秀那部电影里的演员其实都很有名,但相比美国演员,他们的生活要过得更加简单,十分平静。


        K:我很喜欢戈达尔这个“电影国度”的说法,那正是我希望去的地方。没错,在德黑兰、托斯卡纳或日本拍电影,确实能感觉到文化的差异,但相比之下,我更感兴趣的还是电影本身,电影能穿越文化差异,令这些不同地点变得共通。我很理解您所说的,我在美国同样有种深深的失落感。在日本我也会感到迷失,但那和在美国截然不同。我去日本,本来就抱着迷失自我的目的,失去自我反而让我陶醉。而在美国失去自我,那就肯定不是好事了。我认识的绝大多数美国人都很有个人魅力,这一点我毫不怀疑。但我经常会有种感觉,美国人眼里根本不存在别的国家。我还记得曾在电视上看到一段报道:科波拉出现在尼斯机场,库斯图里卡走上去做自我介绍,态度十分恭敬。科波拉却反应冷淡,继续低头看着鞋子,直到库斯图里卡向他提起,自己和他一样,也属于少数拿过两次金棕榈大奖的导演,这时科波拉才稍为正式地打了个招呼。这场面真是叫人难以置信,戛纳电影节主席雅各布(Gilles Jacob)说过:“美国人只知道他们自己的世界。”


        H:但在美国却又有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人????


洪尚秀导演作品《在异国》中的于佩尔洪尚秀导演作品《在异国》中的于佩尔

        K:对,但这并不矛盾。走在纽约街头,能遇上道地纽约人很少,那就是一个陌生人的国度,人与人之间很难建立纽带。就我而言,去法国,去日本,总有种受邀做客人的感觉,但在美国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这并不是他们的错,宾主双方都非故意为之。或许有一天我还是会在美国拍部电影,但必须完全按我的要求来才行。


        H:有没有打算再回伊朗拍电影?


        K:一边拍电影,一边还要担惊受怕,我现在这把年纪,已经没法承受这些了。离开祖国一天,我都会思乡心切,但为拍电影也没办法。


        H:在伊朗执政者眼中,您处在怎样一个位置?


        K:我们之间的关系,是由沉默和互不信任构成的。他们任由我进出国门,任由我在国外拍电影……但我仍会以间接方式收到警告,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伊莎贝拉,您熟悉德黑兰吗?


        H:我1972年去过伊朗,那是在伊斯兰革命之前,我去参加在著名古城设拉子召开的一届戏剧节,我们演了个卡夫卡的剧《饥饿艺术家》。我演的是只关在铁笼里的豹子。参加那次戏剧节的,还有一出罗伯·威尔森(Robert Wilson)执导的话剧,那出剧一连演了七天七夜(注:威尔森是著名美国前卫话剧导演,代表作包括《沙滩上的爱因斯坦》等)。那是我第一次接触他的作品,当时便觉得有朝一日一定要与他合作一把(注:2006 年,威尔森执导著名话剧《四重奏》,请来于佩尔担任主演)。戏剧节主会场设在山顶,每晚我们都会爬山、看戏,不亦乐乎。当时正是威尔森那些前卫戏剧的好日子,看了一半,大家呼呼大睡,三小时后醒过来,发现台上几乎没什么变化,顶多只是演员站立的位置移动了两米(笑)。


        K:我正式邀请您来德黑兰做客,不过恐怕要先等上半年。接下来这半年,形势可能会变得十分危险。


        H:您接下来要拍的是什么?


        K:我有好多故事要拍,我每两个星期就能写一个剧本 (笑)。不过有很多写好后就交给我带的学生了,让他们能有些东西拍。大多数故事写的都是伊朗,但也有个发生在意大利,还有个在日本……


《在异国》剧照《在异国》剧照


        H:就没有在巴黎的吗?


        K: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发生在意大利的那个故事,我需要找个 95 岁的女演员来演。


        H:那我看来还得再等上一阵子。


        K:您还早着呢!不过没问题,为您我可以再等上40年。


本文原载于外滩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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