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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和他的御用摄影(九):90%的影像哪去了—王家卫与杜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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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和他的御用摄影(九):90%的影像哪去了—王家卫与杜可风

By 1905电影网2014 . 09 . 04 王家卫杜可风电影搭档幕后故事

大师和他的御用摄影(九):90%的影像哪去了—王家卫与杜可风

王家卫在准备《春光乍泄》的时候,给杜可风放了一些弗兰克·扎帕的音乐,告诉我他片子里的一些场景看起来就要像音乐提供的画面感。“王家卫不守常规,他可绝不会拍出像宝马汽车广告那样的电影来。他会让你从音乐中吸收,然后在压榨出你对这部电影的全部想象,完全依靠个人的理解。”

        杜可风生命中的许多时光是与王家卫度过的,“如果我不是真正地‘爱’他,是不可能这么做的,我便不会被他折磨4年,只是为了拍一部《2046》了。”以《2046》为例,全世界可能没有任何人像王家卫这样拍电影,这是一个很贵的电影实验,只有一个星星之火般的主题,之后便是无限种可能性。“我找到的方法就是对空间的运用。对演员来说,应该是不停地思考角色的内在,因为角色是会变的。我觉得我也是托王家卫的福,因为我现在对空间的所谓敏感度和空间可能性的认识比以前高很多,这是唯一存在的东西,其他的都是意外,或是一直在变的东西。”


工作中的王家卫和他的御用摄影师杜可风工作中的王家卫和他的御用摄影师杜可风

  许多导演都非常愿意与杜可风合作,因为杜可风太好说话了,把导演们都惯坏了。王家卫就是其中之一,在片场,他常说:“Chris(杜可风的英文名简写),难道你就只能做成现在这个样子吗?你自己看看你真的就这么点货吗?”杜可风明白王家卫的意思,“他是想从我这多挖出点创意,我一般会回答说,不是,这种情况不会再发生第二遍了。”当然,大多数杜可风的想法都被王家卫肯定。“后来我渐渐发现,在王家卫的电影里,我最重要的作用就是通过正确的摄影角度和机器移动方法,来处理人跟空间的关系。成功与否,就在于有没有传达出导演所想表达的情绪变化和心理状态。”


  王家卫常常没有剧本,经常用实验和即兴的方式来进行电影创作。杜可风说,在每部电影拍摄前的准备阶段,王家卫都会拉着他和另一个主要合作伙伴,一起听音乐聊文学。“永远都是聊音乐,有时我们也会聊聊文学,但从来不谈电影本身。”杜可风说,“我们都读了大量的普伊赫、富恩特斯和博尔赫斯,然后他会放一些音乐给我们听,告诉我们他正在构思的电影就应该是这样的。我其实一点都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不过会因此产生一些直觉的反应,那是来自于音乐的内在能量,或是从潜意识里浮现出的一些扭曲的形象。


  王家卫在准备《春光乍泄》的时候,给杜可风放了一些弗兰克·扎帕的音乐,告诉我他片子里的一些场景看起来就要像音乐提供的画面感。“王家卫不守常规,他可绝不会拍出像宝马汽车广告那样的电影来。他会让你从音乐中吸收,然后在压榨出你对这部电影的全部想象,完全依靠个人的理解。”


  拍《阿飞正传》时,一伙人也是从文学聊起的。王家卫让杜可风与张叔平(美术设计、剪辑)看斯坦贝克的《伊甸园东》。事后,杜可风回忆说:“刚看完书时,我感觉这和我们要做的事情没多大关系,但奇妙的是,后来的拍摄过程中,书里的意象从我的潜意识里冒了出来,影响了我的工作。”拍摄时,杜可风对张叔平说,“我觉得这部片子里应该有大量的绿色。”张叔平听了之后,打开了道具室的门,里面是一屋子的绿色和橙色的服装。“我知道我来对地方了,看景时,我们都不需要交谈,什么都不用说。我们甚至都不需要知道这是为哪场戏在选景,只需要走进去看看,就能判断这里是不是合适的场景。所以,王家卫为整个剧组培养出的这种理解,绝不是来自语言的表达。”


《阿飞正传》剧照《阿飞正传》剧照


  杜可风的摄影宗旨是:想想自己能做什么,而不是想做什么。他不会强行按照自己的风格来工作——与王家卫正好相反。这是一种互补,当然,王家卫也激发出了他许多的灵感。当他坐在王家卫身边,意识到这次又没有剧本可供参考时,他会从影像本体着手,逐渐发展出自己的特点。“只要看到一个空间,我就马上开始做决定,行或不行。尤其是在拍摄王家卫的电影时,你所能干的只有这些。”


  杜可风迷信风水,他认为空间是基于风水,并暗示着特定的含义的。光线洒落的不同方式可能意味着“平和”或是“焦虑”,所以他必须做出回应,进一步去强化这种效果。在拍摄《花样年华》时,杜可风从不敢站在自己的拍摄的场景里——害怕影响风水。“我担心那些空间会用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来耍我。可能是和王家卫合作太久的关系吧,我变得非常敏感与迷信,永远也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或是不会干什么。不过这样很刺激。”因此,杜可风开始以空间中的人作为出发点,对各种情况做出判断,决定让摄影机回应各种空间中的人,于是,他的“风格”就这么渐渐形成了。


  在拍摄《堕落天使》时,有一场戏是金城武杨采妮在餐馆里发呆。不知为何,这场戏拍完后,影像就像是被水洗过——曝光严重不足。杜可风随即对王家卫说:“我们干脆把这场戏变成黑白的吧。”王家卫想了想说:“那干嘛不把更多的场景都变成黑白的呢?”于是,一次技术性错误变成了一种形式上的创新。后来,在制作《春光乍泄》的时候,王家卫一开始想在开头使用3分钟的黑白画面,最后越拍越起劲,用了整整20分钟的黑白画面。


《花样年华》剧照《花样年华》剧照


  杜可风的摄影助理曾问他,与王家卫合作这么多年,百分之九十的影像最终不出现在银幕上,这样不是很浪费吗?杜可风的回答是:神经病啊,这个画面还在我心里。这个画面我已经经历过。这种经验或是过程,我已经消化了它,变成我的。它会再呈现出来。你要相信它会存在,不只是一个月,而是永远在你心里。


  不过杜可风也不是始终这么矫情,他立马改口说:“好吧,我想王家卫有朝一日会成为千万富翁,因为他拍下的材料足够他出多套DVD。可能十年前他就打算好这么干了。王家卫非同小可的地方,你也可以说是天才,或是勇气可嘉,或是敢作敢为的地方,就是,百分之九十七的影像你不会看到的,所以每次剪辑的时候,我脑中都会回响着王家卫常说的那句话,那句话让我不再有被割肉的感觉。那句话是:你要退一步看,你要退一步看,就是这回事。”


  摘自《电影世界》2013年9月

  文/丰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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